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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倾城说，穿旗袍的女子永远清艳如一阕花间词。今年，东方旗袍注定会受到更多关注，《衣袭华美——百年海派旗袍的前世今生》正在沪上展出；而有时尚奥斯卡之称的“Met Ball”（纽约年度时装盛典），今年也将主题定为“中国絮语”，艺术总监是执导《花样年华》的王家卫，可以想见届时旗袍将是如何惊艳夺目。
说起旗袍，又怎能不提绸都苏州？定格在姑苏大家闺秀身上的江南秀美何处探寻？记者特地来到上海，专访沪上知名家族史作家、旗袍收藏家、《上海名媛旗袍宝鉴》作者宋路霞女士，揭秘苏州名媛们早年的珍贵旗袍，带你领略最纯正苏派旗袍的精致与秀美。
收藏名媛旗袍过百
苏州两件为珍品
有人说，不懂旗袍，就不解风情；不识名媛，就不知女人。而名媛们的旗袍更是这之中的精华。逝水流年，伊人不在，其后代也逐渐把“并不值钱”的霓裳丢弃、销毁。在上海长宁区，在知名家族史作家宋路霞家中，华美的名媛旗袍一件件呈现在记者眼前。
宋路霞从2007年开始收藏旧时沪上名媛旗袍，至今已有百余件。这些旗袍都来头不小，旗袍主人包括宋美龄、张乐怡、张幼仪、夏梦等，宋路霞出版的《上海名媛旗袍宝鉴》，备受关注。
为了妥善管理收藏旗袍，宋路霞特地把书房挪出来，时时刻刻开着抽湿机。“这件是宋美龄的，这件是荣卓如的，那两件便是盛范颐的……”
在上海滩名门闺秀的书写中，宋路霞接触到许多珍贵的老照片，照片中女子身着海派旗袍，华丽端庄，于是她萌生念头——收藏上海名媛们穿过的旗袍。她的藏品大多来自美国、日本、新加坡和我国香港地区，真正是得来不易。
“说旗袍怎么能不说到苏州呢？”宋路霞说，在她收藏的百余件名媛旗袍中，最为喜欢的，却是两件真丝苏绣旗袍。“一件为翠绿色蝶恋花，另一件是红底仙鹤寿桃，是盛范颐半个世纪前在苏州定做的。”
宋路霞介绍，说起盛范颐，可归为沪上名媛，却实实在在也是苏州名媛。
盛范颐的母亲张钟秀是苏州大盐商张履谦的大孙女，她家祖宅的花园就是现在拙政园的西花园，在张家手里时叫作“补园”。张钟秀16岁嫁到上海盛公馆之前，一直生活在苏州。出嫁之日，有凤冠霞帔、十里红妆的盛况，抬嫁妆的队伍从补园一直排到码头。当时的老人回忆起，说他们几代人都没见过这样大的排场。盛范颐年少时也曾住过补园，直至结婚才离开。
2006年，近90岁高龄的盛范颐做出一个重要决定，把她母亲张钟秀当年从补园（现为拙政园西花园）出嫁时的一些嫁妆，再送回补园，包括四大箱、二十三件之多的木器、漆器等，一是作为大家族的见证，二是在拙政园里永久收藏和展览。
宋路霞说，她所收藏的两件盛范颐旗袍，是她十几岁甚至二十几岁时候穿的旗袍，胸围都非常小，在拍摄样照时，翠绿色这件还能勉强套在最小尺码的衣架子上，而红底旗袍只能挂起来摆拍。盛范颐97岁时回忆起当初定制旗袍场景，还会不由感叹：“极为麻烦，面料都很考究，还要找款式，找裁缝，找绣工……”
记者上前仔细观察，发现两件旗袍的做工都极为精细。翠绿色蝶恋花款上的蝴蝶采用苏绣工艺直接缝制而上，清风徐来，似能破布而出，灵动不已。在领口处，蝴蝶绣与花朵盘口也一一对称，极是严谨；而红底仙鹤寿桃无袖款，领口、袖口及下摆处均缝有仙鹤分布均匀的绣片，领口和肩上的仙桃盘口也十分立体。宋路霞指着“仙桃”说，这种工艺称为填心花扣，要从旗袍反面把棉花条塞入盘扣中，用细针密密封口，只有老师傅才能做得如此饱满与生动。“之所以喜欢这两件，主要是旗袍上的刺绣太美了，苏州的工艺令人着迷。”宋路霞轻抚着旗袍上的纹路。
才女张充和的旗袍
独家呈现
更为幸运的是，在宋路霞的藏品中，记者有幸见到了张充和的旗袍。
这是一件细心包装着的黑底蓝花提花毛料旗袍，宋路霞透露，这件旗袍她还未曾公开过，准备收录在下一本书中。“这就是张家四小姐张充和的旗袍，能欣赏到也着实费了一番功夫。”
宋路霞说，这件旗袍，是经上海著名主持人曹可凡先生联系，让一位空嫂从美国带回来的，马上还要请她送回耶鲁大学。旗袍上布满连绵不绝的蓝色花卉，高雅端庄，下摆相比于盛范颐的旗袍要短上不少，“也是在苏州定做”。为了感谢张充和的借阅，宋路霞还很有心备了份小礼物以回馈。“我听说美国最近遭遇暴风雪，这是在苏州平江路买的‘汤婆子’，既给她送去温暖，也捎去苏州家乡的记忆。”
叶圣陶曾说:“九如巷张家的四个才女,谁娶了她们都会幸福一辈子。”论“姐妹”，张家四姐妹在中国近代史上的知名程度，大概仅次于宋家三姐妹了，可谓真正的大家闺秀。
张充和现年已经102岁，其父是苏州教育家张武龄，曾以毁家创办苏州乐益女校、提倡新式教育而名噪一时。因在11个月时过继给二房的奶奶当孙女，张充和16岁才“归宗”回到苏州，承欢在父亲的膝下。她才华最全，工诗词、擅书法、会丹青、通音律，嫁给德裔美籍汉学家傅汉思。在1949年随夫君赴美后，50多年来，在哈佛、耶鲁等20多所大学执教，传授书法和昆曲，为弘扬中华传统文化默默耕耘。如今，张家的故居还在苏州九如巷。
宋路霞还展示了另一个苏州美女夏梦的旗袍。夏梦的蓝色丝绸旗袍清新淡雅，在胸口处配以精美的苏绣绣片，上面不仅绣有花鸟蝴蝶，在半弧形的边沿还有寓意吉祥的回纹与蝙蝠，极富江南女子的神韵。宋路霞说，为了夏梦这件旗袍，自己特意跑了一次香港，见到了传说中的夏梦，也因此成了朋友。“她摔了一跤，话不多，人也老了。”昔日的惊艳也就只能从过去的照片里追忆了。
“我在春节里还和夏梦一起吃饭，她是你们苏州人。”宋路霞介绍，夏梦原名为杨蒙，苏州杨家是官宦家族，与李鸿章家族是婚姻亲。夏梦到少女时期才转赴上海生活。她曾被誉为中国的“赫本”，也是金庸的梦中情人。在《上海名媛旗袍宝鉴》里，夏梦的旗袍也极有苏派旗袍的特色。
苏派旗袍渐被淡忘
改良款变了面貌
在介绍这些珍贵的旗袍时，宋路霞特意提及下摆。细细品味，每件旗袍的开叉都不过两三寸长，约为食指的长度。宋路霞表示，自己辛苦收集、收藏这些珍贵的旗袍，只为让世人重新见证，什么是中国式的优雅。“现在的旗袍开叉都开到了臀部，我都不能理解。”宋路霞的语气中，有着无奈与伤感。
在旗袍的派别中，当以海派最为闻名，但确有苏派一说。苏州盛产丝绸等布料，而旗袍的主要面料是丝织品，这为苏派旗袍奠定了基础。苏派旗袍虽不似海派的时髦与大胆，但精美繁复的刺绣令它与沪上的这些旗袍有了鲜明的区别。就像夏梦那件旗袍，宋路霞开头还误以为是针织丝光棉，在专家的辨认下，发现是丝绸质地，也凸显出苏派旗袍在面料选用上的考究。
遗憾的是，苏派旗袍渐渐隐没在岁月中，并未有太多的回音。记者来到十全街上的一家定制旗袍店时，当老板鲍洪尚翻阅完宋路霞书上几件苏绣旗袍后，感到十分惊讶：“做了二十多年的旗袍，这些图片资料是见都没见过的。”鲍先生说，从图片上能发现，这些旗袍的配色放在今日，也毫不过时。老一辈的工艺的确细腻精湛，能达到这样的水平，必定是经验丰富的老师傅。随着岁月的流转，很多传统的消失也就在所难免。
不过，伴随着审美和风尚的改变，现在店里的改良式旗袍不仅更贴合个人身形，在款式上日益求新求变，符合不同人群的需求。在店里，记者发现绝大多数的旗袍开叉都将近齐臀，在被问及这是否太过暴露时，鲍先生却有不一样的看法：“现代的审美本就和以往不同了，有人穿高叉的旗袍照样显现气质，过去的款式与今天的面貌孰好孰坏，其实很难下定论的。”
据了解，现在定制一条旗袍也并不便宜，根据面料、做工的不同，鲍洪尚先生店内的旗袍，价位从三千到万元不等。他说，还有一件将近四万元的旗袍还未陈列在店里，也十分漂亮，和旧时定做旗袍如出一辙。
【采写手记】
此次采访从联络到完篇，花费近一个月的时间。当那些名媛的旗袍不只是存在于书本里，而是真正亲眼目睹时，还是极为震撼的。
在资料中记者读到，张充和特别爱穿旗袍，家中衣橱里挂得最多的是色彩、长短各异的旗袍。2004年10月与苏州曲社的曲友们欢聚时，90岁的她身着一袭绛红色的丝绒旗袍，肩披一方黑色的披肩，仪态万方地依在雕花栏杆旁，一亮嗓子，博得台下掌声一片。但她与那些旗袍的故事，随着时间流转大多已无从知晓。
正如那间旗袍店的老板所说，今昔旗袍并不完全是一个概念。名媛旗袍虽已成了过往，但追溯它们的美丽和故事，也会让今天的人们感觉心头暖暖。（赵炜）
责编：朱惠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