担心儿子找不到回家的路,父亲在路口立了一块牌。
77岁老父亲隔几天就来这里看一看、煮煮饭,好让儿子觉得有人在。
“要是他回来,总晓得老屋这里有人在。”
“麦田里守望的父亲”
“想儿子呢,做梦都想呢,好几回做梦都梦到他回来了,有一回还开着车回来呢,醒来却是一场梦。”3月10日,早上还下着小雨的天,在午后太阳出来了,广汉市新丰镇三河村三组的一块农田里,今年77岁的缪家荣从一个窝棚里拿出锄头,给田里的核桃树锄草,他的三儿子缪培君2003年外出打工至今联系不上杳无音信,而老家又已经在2009年拆迁,全家人都安置进了城,怕儿子有一天回来找不到家,缪家荣便在老屋附近的田里搭了这个窝棚守望,盼着儿子回来,“我都77岁了,说不定哪天就不在了,就想在死之前还能见上他一面。”
从2003年到2015年,随着时代的发展和城市的建设,三河村从以前的广汉农村,变成了广汉高新技术产业开发区的一部分,完全改变了原来的模样。为了让失去联系的儿子回来能够找得到路,在村口的路旁,缪家荣还竖立了一块木牌,上面写着“缪三,老屋已拆,在田头搭了个棚等你。”
外出打工 儿子12年没回来
“如果现在他还在的话,今年就39岁了。”
3月10日下午,记者在新丰镇政府工作人员的带领下,在高新区转悠了好一阵,也没有找到缪家荣窝棚的所在地。举目望去都是新建的厂房,早已看不出村落或居民点的影子。最后,也全靠他的那块指路牌,留给儿子的指路牌。
顺着顺着路牌指示的方向,穿过成绵高速路涵洞,在一片油菜地的后面,见到了正在锄草的缪家荣。
他身后的窝棚,孤零零地耸立在一片还未长出新叶的核桃树后面,和远处的高楼大厦比起来,实在是太简陋和破旧了,与它一旁盛开的油菜花太不搭调。
见到有生人来,缪家荣停下手中的活,走过来招呼着。听说记者是来了解他儿子失去联系的事情,他更是点燃一袋烟叶,来了兴趣。
“应该是2003年就联系不上了,到今年差不多12年了。”缪家荣说,失去联系的孩子是他的老三,叫缪培君,1976年出生的,“如果还在的话,今年就39岁了。”
据缪家荣介绍,儿子是去郫县打工后来失去联系的,“当时有个小灵通电话,打工的那一年,还时不时给家里打个电话,可是就这样过了差不多一年的时间,电话就打不通了,联系不上了。”
“他大哥二哥还有他的女朋友、同学朋友些,都帮到找,找遍了郫县都没有找到。”缪家荣说,不久后,缪培君从浙江打来了一个电话,家里人就以为他去了浙江,又打电话回去,就打不通了,“还去宁波找了的,没有找到。”
说着说着,老人开始抹眼睛。
老屋拆迁 父亲立牌指引
“缪三,老屋已拆,在田头搭了个棚等你。”
时间一晃就过去了6年,2009年,城市发展过程中,缪家荣的老家变成了高新区,他们一家人也分了新房子搬进了城。
“我不愿意搬,搬走了儿子回来就找不到屋了。”缪家荣说,他就在老屋附近的田里搭了一个窝棚等儿子,“把老房子拆下来的那些材料拿来搭的,就是想儿子回来能找得到人。”
缪家荣说,搞开发,城市发生了大变化,“都过去10多年了,恐怕他回来连路都找不到了。”他就在路口立了一块牌子,上面写着“缪三,老屋已拆,在田头搭了个棚等你。”
记者大概估计了一下,从这个牌子到这个窝棚,约摸有200米远。
“虽然路变了,我们也搬迁了,但这个老地名他应该记得到,叫大鱼嘴。”缪家荣说,“又不傻又不呆,老房子还是找得到嘛。”
据缪家荣的孙儿媳杨瑶介绍,爷爷已经在这个棚屋住了差不多5年,“不通水电,生活极为不便,但爷爷一直在这里住到去年,才被人劝回广汉城区去住”
但是,回到城里的缪家荣还是放心不下儿子,差不过每隔一两天,就要骑车来到这里,看看儿子回来了没有,有时候还要在窝棚里煮饭吃,“要是他回来看到,总还晓得这里还有人煮过饭,有人在嘛。”
据缪大爷介绍,以前是骑电瓶车来,现在岁数大了,儿孙们不准他骑电瓶车,怕摔着,他就骑自行车,“差不多5公里的路。”
家人发布微博寻人>
一天接几十个电话还是没有缪三的音讯
“是给她女朋友过了生日过后人就不见了。”缪家荣说,没有人跟他吵过架,也没有哪个骂过他,怎么就无缘无故不跟家里人联系呢,“他不见了过后,他女朋友四处也找。”
缪家荣的大儿子缪培勇告诉记者,当年弟弟在家的时候,一家人都宠着他,特别是跟自己儿子关系好,“一个二十多岁,一个十多岁,耍得到一堆去。”
“找了好几年,还是没有消息。”缪培勇的妻子谭信凤说,但是几年前又有亲戚在广汉街头看到过缪培君,说是他和一个女人在百货大楼那里,和他们聊了很久才分开的。“可能没有看清楚,我们后来去找了好多次,也没有见到过。”
每当有人问起,缪家荣总是说:“不回来算了,等他在外面打烂账。”孙媳妇杨瑶说,其实爷爷一直都想着缪培君,但又怕,“怕幺爸真的已经不在人世了。
“绝对真人真事。我哥哥的幺爸!!!8旬老人寻子,搭窝棚独居只为儿子能找到回家路,望余生再见一面……”3月5日,网名为“小亚姐姐姐姐”的新浪微博网友发布了一条寻人微博,帮助老人寻找缪培君。“开始是我在广汉贴吧里发的,后来网友帮我转发的。没想到一下子引起了关注,报社的来了,电视台的来了,网站的也来了。”
对于这条信息的最初来源,缪家荣的孙儿媳妇杨瑶告诉华西都市报记者,当时是外婆的生日,家里很多亲戚都到了,席间有人又说起了缪培君,说是几年前在广汉看到过他,“爷爷就有点激动了,他说他还是想幺爸,我们就想既然在广汉有人看到过,就希望发个帖子在广汉小范围找,希望有人能够提供线索。”
杨瑶说,刚开始家人还觉得这样很好,知道的人越多也应该越有希望。但是,烦恼也随之而来。“有人说老人的儿女不孝,也有人说为什么都过去这么多年了现在才来找……”杨瑶说,这些负面的信息很快就传到了家人的耳朵里,为此缪家荣的大儿子和二儿子还吵了起来。
“老大是主张找的,要再试试,帮爷爷圆梦。”杨瑶说,但是老二觉得外人看到这个消息说他们不孝影响不好,“其实他们对爷爷都很好,这些年也一直在找幺爸,但没有找到。”“那个微博上留有我的电话,最多的时候,一天接电话手机都打没电了,几十个。”杨瑶说,但是看到一些人猜忌和传到自己耳朵里的负面消息,她觉得很郁闷,“这几天都郁闷死了,本来是想圆老人的一个梦,却被人误解。”
公安部门回应>
没有关于此人的任何信息
“现在外面有各种各样的说法,可能他们长辈之间有误会,或者是有什么事情伤害到了他,但这个只有他本人才说的清楚,我们都不知道他怎么就不跟家里联系了。”杨瑶说,听说他是和女朋友过了生日过后一段时间也不和女朋友联系了。缪家荣本人说,当时都不晓得他怎么就出去打工了,本来做水电工做得好好的,“又没打他又没骂他,他就一声不响地不跟家里人联系了。”不过家人也回应,“可能有一些误会啥子的”,但都过去了这么多年了。
在缪培君失去联系的这12年里,家人并没有去公安局报案报失踪。“我们也去咨询了,说他这个又不是刑事案子,又是二三十岁的人,有自己的行动自由,有自己的思想主见,不和家人联系也许是有其他原因,所以我们才没有报。”缪培勇说。
记者联系广汉市公安局,希望他们能够提供一些帮助。然而,当通过公安系统查询,除了缪培君户口登记的基本信息,没有任何其他信息。
“按常理,现在这个社会,有很多地方都要用到身份证,比如住宾馆、购买机票火车票、买房等等,但是我们查询却没有关于缪培君的任何信息。”广汉市公安局政治部相关负责人介绍说,这样的情况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就是缪培君改名换姓拥有了一套全新的身份信息,要么就是遭遇了意外。
记者手记
愿父亲的希望就在这个春天里
成绵高速路旁的一块油菜田里,77岁的缪家荣在这里搭了一个窝棚,只为等那已失去联系12载的三儿子。
窝棚和远处的高楼大厦相比起来,显得很刺眼。
老人随家人住在城里,但他每隔一两天总要回到这里来看看。
不为别的,只为那坚持了12年的守望。
这两天田里的油菜花开得正旺,老人在田里锄草,歇息的时候,杵着锄把望向远方。
有时候老人一个人来,有时候儿子媳妇陪着来。
这两天的田里,总有生人来。
每每看到生人走向田里,缪家荣的眼睛格外要亮一些。
但,往往是失望。
孙儿孙媳周末也来到田里陪爷爷守望,因为孙媳的一条微博让更多的人知道了这个守望的老人。
年轻人来到春天的田野,总是很兴奋和快乐的。
而老人在一旁锄草却是没有话语,只有锄头钻进泥土时候的声音。
性格刚烈倔强任性的老人,在这个充满希望的春天里,等待着消息。
但,不知道他还要等待多少个春天。
4月6日就是缪培君的生日,他能回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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