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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山西省长治市偏西北的一个村庄，叫做交川村。掩映在巍峨太行中的村村户户，解放前是沟通南北各省的交通要塞，亦是国共上党战役的主战场。
如今的交川，褪去历史苍茫归于平静，一孔孔窑洞一口口井，甘愿埋没在榛莽中，随着黄土高原的层积岩岁岁沉降。
不过，临近年关，这沉沉的北方古村亦焕发新的生机。
往 年腊月三十，村西的赵福生一家很早就要准备过年的家什。到十点，往铁锅倒入清水面粉，往灶里添些新斫的柴火，熬一锅粘稠的浆糊，准备在午饭前贴上集市买来 的“对子”：大门两边土垛子贴一对颂春联，三孔窑洞门儿贴祈福联，西厢阁楼一对求财联，院墙上贴“满院春光”，石碾上贴“青龙在位”，牛棚里贴“六畜兴 旺”，门前槐树上贴“出门见喜”，农车上贴“出入平安”，诸多讲究，不一而足。不过，就在去年，家里刚有亲人过世，这些程序如今也就一并都免了。
到 晚上，年味愈浓。家家灯火点缀山间，与青天外寒星交错，这时户户开始包饺子，狗吠声响不绝。晚上七点多，暮色刚上，赵福生右手提着一个铁饭盒，里面盛上清 汤饺子，左手握着一捆高香出门了，他要赶在饭前到后山的祖坟去供奉先人，那里埋着他的父母兄长。赵福生将饺子洒在父母坟头，点燃香，嘴里嘟囔着“一起分着 吃了吧”之类的话，在坟前空地燃了两个炮仗，便伴着山中的回响下山去了。
大山似已习惯这每年一夜的驱岁轰鸣，初一早上，除了枝头喧闹的山鹊，一切归于平静。鸟鸣牛铃之外，是冬水潏潏之声。
夜里守岁的人们也支撑不住酣然睡去时，瑞雪便盖了下来。人们清早起来拉开窗帘，从大红窗花的缝隙看屋外仍在飘飞的雪。
大年初一赵福生又早早起来，他把糖果备好，一会儿村里的小孩子会三五成群挨家挨户来讨喜糖吃。这是他少时就有的年俗，那时还没有糖，讨的是核桃红枣，如今他63岁，已是村里的老一辈了。
走 家串户拜年的人们在炉火旁围坐，男人们说着农事，谁家种子不行啦，谁家玉米被野鸡按行吃掉啦之类。妇女们讨论着男人，讨论着孩子的新衣服，讨论着窗外的 雪，“得狠狠地下才顶事，下一虎口厚都不行。”一个女人说，其他妇女点头称是。从她们嘴里时不时冒出从祖先便开始流传的俗语，“一碗米养个朋友，一斗米养 个敌人”，“南不过巡环，北不过交川”，让外村人听了有些摸不着头脑。
一群男女刚从赵福生家拜年出来，走在村里油过的路上，走过解放前就有的老戏台，上面挂着玉米种子的广告，贴着村委会过节的通知，老戏台在新年里显得又陈旧了些。
路上跟同学结伴而行的孙女看到自家年迈的爷爷，赶紧跑过去搀着，嘴里念叨着“爷爷这么冷不要乱跑”。
各家门前栈子里整齐堆着来年要出售的玉米，干枯树枝上硕大的山雀窝又传来几声鸟鸣，一声一声叫着老村新年的平静安详。（赵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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