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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老家山东的一些地方,至今还保留打新客的年俗,新客即新女婿。大年初二是新女婿给老丈人拜年的日子,这一天,老丈人家族中的长辈人都要前来作陪,但为了让新女婿知道一下老婆娘家人厉害,以便以后能善待老婆,在吃饱喝足后,老婆娘家的大姑娘大小伙,都会对新女婿,“大打出手”,这就是所谓的“打新客”。
我是六年前结得婚,也有幸亲身体验了这个年俗。记得当时我给老丈人拜年时,被老婆娘家人给打了个“落花流水”,但至今回想起来,感到这个春节刺激而又幸福。
大年初二这天,天公不作美,既是刮风又是下雪,但是给老丈人拜年的事依然不能耽搁。早上起了个大早,我就带上一箱五粮液酒,骑上结婚时新买的摩托车,冒冒失地出发了。
老婆娘家距我们家大约有30公里路程,所以我到达时刚好是午饭时分,屋里该到的老婆家族中的长辈都已相继到齐。我在小舅子小东的介绍下,相继磕头问候之后,一个被大伙称做二太爷的九旬老人,亲自请我上炕坐。我有点受宠若惊,但这跟打新客一样,也是一种年俗,叫“暖婿”,所以恭敬不如从命,我只得硬着头皮脱鞋上炕。
上炕不久,满满一桌丰盛的热菜冷菜就相继上齐了。我一边吃菜,一边向大伙敬酒,从二太爷开始到小六哥结束,一圈陪喝下来,我感到有些头昏眼花,真有点快撑不下去了,于是赶忙找借口去方便一下,准备溜之大吉。
新女婿罢宴中途逃跑,这也是一种年俗,叫“溜婿”。看我想溜走,以二太爷为首的一些老长辈儿都不约而同地左拉右扯,不肯放手,但老人毕竟都力气小,我最终还是挣脱他们的手,下了炕。
然而,或许他们早有防备,等下我炕逃跑时,鞋子不知怎的,突然不翼而飞了。这可咋办呢?最后实在没办法,我只得先穿一双别人的鞋子,逃脱再说了。在众多的鞋子当中,我好不容易,找了一双稍微合脚一点的,穿着就跑了。
我本以为这下可以万事大吉了,但万万没想到,等我走到摩托车旁,准备骑车逃跑时,才发现两个车胎蔫蔫的,没气了。很显然,是那些打新客的大姑娘大小伙干的,这可如何是好啊?离回家足有20公里山路,步行何时才能到,打车又不通车路。思筹半天,还是没办法,最后只得丢下车子,徒步回家了。
走出大门,一路上还算“平安”,但走到村口羊肠小道上时,只见两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手牵着手,阻挡在大路中央,不准我通过。若换平时,这是再美不过的事了,就像《天仙配》中的七仙女儿挡董永的路一样,说不准还会有一段美好姻缘呢。可是,今天是新女婿拜年,人家是专门安排打新客的,就不敢轻举妄动了。
寒暄半晌之后,我终于试探着开口了:“二位姑娘,请行个方便,让我过去,我有急事在身!”
“姑娘?不行不行,想过去,不叫声干姐,连门儿都没有!”两个姑娘齐声笑道。
这怎么使得?自己都二十好几的人了,怎么能把两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称干姐呢?但磨蹭了大半天,两个小姑娘好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非在我这个新女婿嘴里逼出个“干姐”不可。俗话说,人在矮檐不得不低头,后来我只得放下面子,捺下脸皮,叫了声”干姐”。
经过这一关后,我以为这次怎么都应该万事大吉了,但不料刚走出几十步远,随着一阵口哨响起,突然树丛中又冲一群男男女女。他们将我团团围住,用事先早已捏制好的雪团,迎面打我。由于他们人多,你一下,我一下的,不出几分钟,我就弄得浑身是雪,差点变成了个雪人。我躲闪不急,只得设法逃脱,十几分钟后,才侥幸”突围”。
但走了没多久,前面又突然出现六条青年壮汉和两个大姑娘,他们都不问三七二十一,就把我的头褥在了雪坑里。然后,两个大姑娘就相继往我的内衣和裤裆里灌雪,一时间,弄得我鼻子眼里全是积雪。这样折腾了将近五六分钟,所吃的苦头可想而知。
一连经过这三关后,我总算逃出了老丈人所在的村庄。这时,我浑身湿漉漉的像个落水鸡,然而此时,雪却越下越大,风却越刮越猛,在风雪中,我浑身冷的像筛糠一样,瑟瑟发抖。正当我望着20公里山路,犯难时,小舅子小东突然骑着我的摩托车,出现在了我的眼前。他受岳父岳母之命,给我带来了干衣服叫我马上换上。然后,笑了笑,对我说:“姐夫,你真是个马大哈!怎么把人家二爷的鞋子给穿走了,害得二爷但现在还下不了炕。”说着,就随手掏出我的那双皮鞋,让我赶快换上。
随后,他笑了笑,十分抱歉地对我说:“姐夫,真不好意思,今天可真叫你吃苦头了,不过这是风俗,也是没办法的事啊!”
听了小舅子小东的话,穿着他送来的干衣服,我感到无论是身体,还是内心,都暖烘烘的,连说:“哪里哪里……”
是啊!我哪里会有半点怨言呢?虽说吃了点苦头,但这在人一生中仅有一次啊!更何况,随着时代的发展,人们在忙碌之中,年过得越来越简单了,很多年俗早已离我们渐渐远去,或许不远的将来,就不再时兴正月初二打新客的年俗了,所以我更为自己能赶上这最后一趟末班车,而感到无比幸运,无比幸福!(作者:周桂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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