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的年夜饭：猪血丸子下菜神通广大

制作猪血丸子（滕治中摄）

在湘西南雪峰山一带，一到过年前后的个把月里，家家户户主餐副餐便是猪血丸子当场。

猪血丸子，看起来，简单，豆腐拌猪血，佐以食盐、鲜肉，经捏制、风吹日晒、柴火熏烤而成。别看它外表黑亮黑亮；切开，红红嫩嫩如鲜肉一般，立即香飘开来，令人生津。所以嘛，一切都还是有讲究的。

先说豆腐，要选上好的黄豆。浸水、推磨、上火、过滤……都马虎不得。否则，出来的豆腐就不会白白嫩嫩，旺旺实实。打好豆腐后，就要找寻猪血。农家往往在那个时候，去栏里牵出一头养得白白胖胖的肥猪，搁一条宽宽的板凳，早有人左手一把抓住猪耳，右手握刀顺猪耳侧轻轻一送，一转，即刻又抽出来，白晃晃的屠刀红艳一片。瞬即，血水像放排水一般冲将而出。有人喊，快拿脸盆脚盆来盛，莫忘了放盐。又有人喊，满了，满了！

豆腐白白嫩嫩，猪血红红艳艳，大人们一个个忙得热气腾腾，细把戏却是兴高采烈的一个个，跳着，笑着，拍着手，唱着歌，这儿看看，那儿摸摸。配料大多是老辈们掌舵。要好多血，放几许盐，配几勺辣末粉，那都是有学问的。有条件的，定要切一些肉丁掺在其间，那可是美美的佳味！实在无法，用手沾一点猪油，一双手擦来擦去，也会擦成亮亮的一片。用力把豆腐揉碎，翻过来翻过去，调匀好配料，一双手血花点点，油光水滑，变戏法似的揉来揉去，已被揉成一堆面团。满满地抓一坨，巴过来巴过去，在左右手掌之间来回地穿插，如蝴蝶翻飞。不几下，就被弄成一个椭圆形状的猪血丸子。现在看起来，活脱脱的一个电脑鼠标。有细把戏学样去掺和，个把时辰做不了几个，个小不算，老是弄不成型，又总是分开了缝，惹得一头一脸的大汗，肆意地流，弄成一个花脸不算，还要遭娘一顿笑骂：小兔崽子，去，去，滚一边去！别在这儿添乱。

做成的猪血丸子要存放在灰筛里。灰筛上先得稀稀地摊上一层枞叶，才能把猪血丸子放上去，这样干了以后就不致沾烂了。放好后，就要拿到外面去凉干。且慢，断断不能拿到太阳底下暴晒，那样不仅暴晒出了缝，呷起来还有一股不小的日头气。通风阴凉处甚佳。凉干后，要用柴火来熏，当然最好是木渣、糠头等，火要细，烟要猛。火头要恰到好处，熏急了，熏猛了，油滴掉好多不说，一股浓浓的烟子气没得半点味。若在半干不干之际，间或再投几个我们洞口县的“雪峰蜜桔”金黄金黄的蜜桔皮皮来熏，日后呷起来时，特有一番风味，回味无穷。

通常是不到腊八节，家家户户早已猪血丸子下锅，小锅里刺刺啦啦，坐木门槛上剔老半天牙缝，偶尔听听三两句鸡鸣鸭叫狗吠声，那种悠闲自得，那般怡然自乐，自是没法说。猪血丸子下菜，更是神通广大，能变九九八十一个花样。猪血丸子加炒什么都会做成一盘好菜，随你的便。上上品自然是猪血丸子炒猎肉、猪血丸子炒藠头。你若是单身汉，你若是嫌麻烦，不打紧，随手拿两个猪血丸子往锅里、鼎里咕噜咕噜一蒸，切成片，再来两大碗米酒，扯起嗓门哼几句谁也听不清的戏文。你若是婆婆婶婶、姑娘小伙，冲一碗甜酒，就着猪血丸子，呷一口甜酒，甜得要命！咬一口猪血丸子，味得要死！那种惬意劲儿，又是一种佳境。也有说土话浑话的，是那些大老爷们，都离不开猪血丸子，一顿高吼，说什么“呷丸子呷端端，讨婆娘讨壮壮”……想起来，也蛮有味。

二十多年过去了，猪血丸子在我们城里和乡下经久不衰。味还是那个味，令人久久不忘。只是以前的乡下，不管哪家猪血丸子再多，除非送人，都是留做自已吃的。而今有很多人拿着猪血丸子到街上叫卖，也算有点新变化。（作者：中国作协会员、邵阳市作协副主席 周伟）

责编：王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