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做年糕习俗已有多少年,但我知道,记忆里印年糕时是无比欢乐的,它展示着丰收,期盼着新年,代表着吉祥。
年关将近,伴随着漫天飞雪的到来,家家户户印年糕的日子也来了。早晨起来,大雪纷飞,水天一色。如同还没有和的面粉,铺得满地都是,踩上去“咯吱、咯吱”地响。
“幺儿,快起床了,昨晚落一夜大雪了。”赖在被窝里的我一听下雪,赶紧裹了几层衣服,便窜出了家门。雪地上早印上了一串串的脚印,邻家的小胖们早已堆起了雪人,打起了雪仗。院子里,一群麻雀站在枣树上,见我走来,一哄而飞,枣树为之一动,摇得片片雪花簌簌飘下,落了我一头。
“今天做年糕,待会别跑了!”
“哦耶,谁跑哦!巴不得呢。”
家里一年一度做年糕的日子,我早已期盼好久了,哪能错过呢?待我从雪地里打完滚回来,面板早在火炉旁架好了,妈妈烧火熬浆,浆子是爸爸大早拉着昨夜泡好的米去磨坊加工出来的。待浆熬好后,爸爸要开始和面了,偌大的米浆团子在他手上变魔术似地来回翻腾,一会扁,一会圆,一会长,一会短,来来回回,只把那米浆团揉得十分熟软为止。而我早已洗完手,抢来一块糕印,围坐在面板四周。
屋外刚才一哄而散的麻雀此时也都聚拢回来,在屋檐下窜来窜去,而后停在木窗格上,向屋里探头探脑的,好似也要围到火炉旁,暖暖身子尝尝鲜。
糕印,俗称糕模、糕板,是制作糕点的工具,类似于现在工厂里的模具。以前的老糕印都是木制的,能工巧匠们在一块尺把长的木板上刻出一幅幅生动形象的图案,深约一厘米上下。图案种类很多,有单独凸显一种花草的,如一个糕印里只有一朵梅花刻在中央,占据了整个糕印;有的讲究整体,如一棵矮桃上挂着几个果子,几片桃叶伸展着;当然还有别的,如祥云、飞鸟和游鱼,更讲究的还有送子登科、五谷丰登等十分复杂的图案。家里的几把糕印还是爷爷从邻村木匠处订制的。四五十年过去了,糕印黝黑而发亮,图案摸起来油滑滑的,透着古老的气息。
面和好,我们就开工了。把糕印正放在胸前,拿一块面团,捏平,放到印子上,两个大拇指轻轻按平,在面板上一磕,一块印着图案的年糕就印出来了。那时的我特别喜欢鲤鱼印子,因为奶奶说过,尾鲤表示喜庆。而且鲤鱼印做出的年糕,最后都会在鱼眼处点上些红,不明就里的我曾问奶奶这是为什么,奶奶没说话,只是用筷子在我眉心处也点了一笔。
“红印一点,如同美人眉心的一颗痣,有了千娇百媚的味道。”
如今,年边的时节,窗外早已飞雪连天,但儿时做年糕的习惯早已成了历史,家里的糕印也已束之高阁。
“今年咱家就不做年糕了,去买点算了!”
我在想,有一天,我们做年糕的习俗是不是也会消失呢?
窗外的雪还在静静地下着,好似它也回答不了,沉默着!(文/胡本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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