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下一个坡,再转一个弯,周围还是看不到远处,因为这里还是坡路。于是,开始沿路打听,问路当地人很靠谱,基本不需要问第二个人。
终于找到公共汽车站了,队已经排了很长,从棚子外一直排到棚子里。这是2018年到滦平后第一次回北京。从滦平到北京的公共汽车2013年就开通了,早上首班车是6:30,下午末班车是16:00。熙熙攘攘的车站,时不时有一辆巨大的公车从眼前倒车、拐弯、开走,人们背着行车、拖着箱子,与普通的公共汽车总站不太一样,有点儿像火车站。这样也就多了一种异乡的感觉,也就有了回家的感觉。从上学到工作,从出差到挂职,从采访到行走,这些年不敢说走遍大江南北,也可以说去过很多地方,每每午夜梦醒迷迷糊糊的时刻,总是一时搞不清,自己身在何方;待到头脑渐渐清醒,床头微弱的黄光渐渐条理了思路,便在思考一个问题,家在哪里。家是你的老家吗?家是你的出生地吗?家是你常年工作的地方吗?“少年时,父母是双桨;成年了,父母是故乡……“这是我高中毕业时写的一首诗,没错,父母在哪儿,哪儿就是故乡。可结婚生子后呢?那双料理家务温暖的手和呀呀学语稚嫩的脸庞是你时时牵挂的影像,是的,妻儿就是你放在肩上、搁在心里的家。那么,孩子慢慢长大,展翅高飞后呢?
人生风雨路,何处是家乡?
买了票,排队上了公共汽车,我坐在一位大姐旁,一股茶叶蛋的味道弥漫在我俩周围,那是从大姐脚下的编织筐里发出来的。于是,我两条腿只能叠在一起搁在过道上。我时不时地收紧、放松腿脚,以免发麻。看着窗外一掠而过的风景,我调节着自己的腿,这样被动后的主动行为让自己的思维变得清晰而中和,我忽然发现刚才在车站偶然浮现的异乡的感觉一闪即逝,再没有当年行走南北只身天涯的感觉。这是为什么呢?这真的是一个值的思考的问题,抑或不用大脑思考,而是交给良知让答案自动浮现?
主动选择来扶贫,主动把自己过去的习惯打碎、熔炼、重塑,主动锻炼知行合一、以行促知,这一桩桩这一件件,在我数次坐公共汽车中随着窗外的光景掠过,一次次的思索或是浮现,使得家的概念在我心中融化,化成父母的白发,化成妻儿的笑容,化成故乡一草一木,化成一件件主动以行促织的小事,化成扶贫时一个个瞬间,然后喷涌向上,在空中炸开,像礼花一样绽放,绽成漫天的闪烁,群星璀璨,最后,满天星雨突然一收,收回来,收到心里,长久停留……
原来,家,并不在别处!
我姑且化用一句辛弃疾的词作为这篇《扶贫笔记》的收尾:“平生塞北江南,归来夜雨窗前;明月常圆故里,心中无限河山!“
(作者简介:杨一枫,人民日报主任编辑,海外版总编室副主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现在河北省滦平县挂职任县委常委、副县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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