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我从一个村子去另一个村子,路旁沿着河有一块狭长的田,虽然狭长但依然横着分成了三垄。一位大叔没带草帽,在最靠近路的地方耕作。
大叔的脸晒得很黑,眉眼不是很清晰,看上去甚至分不清五官,大概也是因为我眼睛近视的缘故。“大叔,这是在种啥呀?”我指着他脚下稀稀落落的庄稼苗问。大叔头也不抬地回答,“这是黑豆,”大叔态度很淡然,但不冷漠。
于是,我们便聊了起来,我发现大叔是慢热型,越聊越放得开,后来竟然开始考我,那边那一垄是啥,这边这一丛又是啥,边说边将靠在锄头的手上的头摇晃得像旁边风吹的树叶。结果,我除了黑豆不认识,其它的都认识,大叔开始收起了“得意”,对我开刮目相看”。我也开始调侃大叔,我叫您大叔,其实按真的年龄应该叫您大哥,您怎么长得那么着急啊?大叔呵呵地笑,笑得心无芥蒂。(其实我现在也和大叔差不多黑了。)
大叔是贫困户,不过很早就脱贫了,他有两个女儿,现在都嫁人了,他和别人不一样,不满足于在家逗逗孙子、看看电视,他闲不住,平时去附近工地打工,累了就回家种地,种的东西都不卖,就是自己吃,“打理土地对我来说就是休息!”
地旁边的树上挂着一个大大的罐头瓶子,里面浓艳艳地盛着满满的茶水;树下一块砖头上放着一个饭盒,大叔说里面有红烧肉,那是他的午饭。我仿佛闻到了花茶的香味儿和饭盒里家的味道,它们一起伴着午后的暖风在树下张望。
大叔正在和我说他早上六点出来打理土地中午不回去下午四点回家,突然那边玉米地一动,又出现了一个人。
大叔给我介绍,这位“玉米地大叔”是他邻居,曾经也是贫困户。我也主动和这位“玉米地大叔”攀谈了几句,但我发现他不怎么爱说话,他眉头中间有一个疙瘩,脸上凝结着长久积累下来的忧愁。说了几句话,他就又钻了回去,消失在玉米地里。
之前那位大叔对我说,这位“玉米地大叔”有一个儿子,现在在城里做生意,不常回来,回来的时候会给“玉米地大叔”带一大堆东西。“玉米地大叔”老发愁,该愁的愁,不该愁的也愁,现在还经常怀念没脱贫时的日子。说到这儿的时候,大叔爽朗地笑了笑。
之后,我一直蹲在地旁边看大叔干活,心里却在盘算着人生这点儿事儿。
(作者简介:杨一枫,人民日报主任编辑,海外版总编室副主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现在河北省滦平县挂职任县委常委、副县长。)
责编:侯兴川
赞
踩
路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