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来电话说起孩子明年上幼儿园的事儿，我放下电话不由地想起2018年深秋的一个片段。
天变得很冷，我穿了一件仿制皮夹克，在夜风里冻得直哆嗦。到达一所乡镇中心小学的时候，大巴的车灯照在大门口的牌子上反着光，我才发现天已经完全黑了。我跟随着省检查组的步伐，穿过空荡荡的操场，来到学生食堂。食堂里灯光明亮，工作人员正在打扫，孩子们刚吃完饭，现在在上自习。
食堂里很暖和，我冻紧的身子慢慢放松了开来，思维也变得活跃起来，把眼前的情景和小时候结合起来。这里的冬天和我老家的冬天很像，贼冷贼冷的。那时教室里没有暖气，需要生炉子，有时候上晚自习的时候还得戴手套。现在不一样了，食堂里有暖气，暖意弥漫在鲜绿色桌椅的四周。
检查组询问了食堂的伙食情况，看了后厨，我们又走回了寒风里。从食堂到宿舍只有一百米的距离，但寒冷的风却瞬间把我打透，那皮夹克穿在身上，就像没穿一样，此时不禁在心底感叹：山寨的就是山寨的，遇到冷风啥用没有。终于进到宿舍楼里，又一次迈入了温暖。宿舍楼里仿佛春天一样，我们推开门，看看孩子们春天般的生活。每一个床铺都展现出孩子们不同的性格，有的把足球就放在床上，有的在窗栏杆上贴着偶像的小照片，有一个孩子的床头墙上，贴着范仲淹的“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字幅。我看到一张桌子上的卡通水杯上还冒着热气，杯盖翻着放在桌子上，另一张桌上，一本书打开着，用一只标有学海无涯的镇纸石压着。我仿佛能看到孩子们刚才匆匆忙忙跑回宿舍然后又跑向教室的身影，想起我小时候学习用品匮乏的那会儿，不禁感慨万千。
刚跨出宿舍门，一位同行的省检查组的人说他带了两件军大衣，给我了一件，我披上军大衣，走在夜风里，心里、身上都暖融融的。
路过教室，队伍走在了前面，我站在教学楼一层的窗外，注视着屋内明亮灯光下的孩子们，看着上自习的他们，在暖和和的氛围里，有的认真埋头、有的交头接耳各具神态，我仿佛看到了儿时的我，也坐在这么温暖的教室里面，正在感受着当时的我应该感受的一切，我是身在福中知道福呢，还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呢？那么到底什么是福呢？
一回头，我看到了教学楼和宿舍楼之间的空档里，背景有一座小山的暗影映衬着，“站着”一台高大的自动售货机，那是一台与大都市写字楼里同样的自动售货机，它那闪亮亮的外壳和里面光鲜的货物回答了我刚才自己自己的问题：
起码，我现在披着军大衣，身上感到温暖，注视着下一代在温暖的教室里学习，想着自己孩子的学习环境会越来越好，我的内心此时是感到幸福的。不知孩子们能不能和我一样想？
不过，他们肯定不知道，有一位叔叔此时正在窗外的黑影里温暖地注视着他们。其实，我们每个人都有这样的经历，经历着不知不觉中被关注的幸福。
（作者简介：杨一枫，人民日报主任编辑，海外版总编室副主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现在河北省滦平县挂职任县委常委、副县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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