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海湖一角。 李晓英摄
看生态中国,绕不过青海。
拥有大江河、大草原、大湿地,青海被誉为“三江之源”“中华水塔”,是国家重要的生态安全屏障。又因其地处青藏高原东北高寒干旱区,青海生态格外敏感脆弱,牵一发而动全身。
如何在发展中最大程度发挥生态价值、履行生态责任、挖掘生态潜力?
6月上旬,正是青海大地绿色萌动的时节。记者看到,从城市到乡村,从牧民草场到产业园区,从山之宗到水之源,生态文明建设融入经济、政治、文化、社会建设全过程。回归生态本色,保持发展绿色,探索体制特色,从经济小省到生态大省、生态强省,大美青海正在探索一条绿色崛起之路。
“像保护眼睛一样保护生态环境,像对待生命一样对待生态环境,让自然生态美景永驻人间,还自然以宁静、和谐、美丽”——
回归生态本色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西宁蚊子多啦!”刚上车,青海民间环保人士,有“中华对角羚之父”称誉的葛玉修就讲起了他的新发现。蚊子,这种不招人喜欢的动物,却是青海省会西宁生态好转的直接证明。“一是水源涵养好,空气湿度大了;二是绿化好、植被更多了。”葛玉修说。
蚊子从无到有、由少变多,见证的是在高寒干旱条件下,西宁在生态保护上付诸的努力。
今天的西宁市,拥有近30万平方米梯级景观水面的湟水河穿城而过,水流不息。清晨,市民在河岸两边往来晨练。“河水比以前更干净,母亲河越来越好了。”正在清理河道的周大叔对湟水河充满感情。
早些年,因为城郊排污口直排河道,加上水量季节性不足,周边山洪沟道泥沙入河,湟水河一度浑浊不堪,城区不少河段更是浅滩裸露。要还百姓“水清、流畅、岸绿、景美”!西宁启动湟水河治理,仅2016年城区段就投资4.3亿元,7.6公里河道实现清浊分流,景观水面连续蓄积,河水水质国控达标。“清水绿岸、鱼翔浅底”的景观正成为现实。
不仅是湟水河,放眼整个青海省,长江、澜沧江、黑河、黄河干流以及湟水河出省境断面水质均实现稳定达标,全省湿地面积达814万多公顷,比2001年增加257.47万公顷,居全国首位。
“三水横穿,两山对峙”,西宁市的南北两山,同样满载故事。“70年代我刚到青海的时候,两座山都是光秃秃的,完全无法想象如今的林木繁茂。”葛玉修说,他是看着西宁的两座山一点一点绿起来的。
“别地儿插根筷子都能活,而在这里,树长3年没死才是真活了。”这是青海广为流传的一个说法。让树活下来,让山绿起来,这几乎是让老一辈人都头疼的难题。1989年,西宁南北山森林覆盖率仅有7.2%,而到去年,这个数字是79%。
在今天的山坡上,能看到许多梯田一样的小格子,每个方格里种上植被,这样雨水可以就地积蓄、滋润幼苗。种树还在继续,新的手段也在不断探索中。2016年4月,西宁市开始全国海绵城市建设试点,确立的一个基本思路是“治山、理水、润城”。关于治山,西宁市海绵城市建设管理服务中心主任沈敏说,“一个原则就是‘水不下山,泥不下沟’。”
就是经过这样一土一寸的山水治理,西宁城市有了蚊子。而青海的高山、草原、湖泊里,则有了更多珍稀野生动物。
看!野驴、黄羊、藏羚羊、斑头雁、黑颈鹤……从海南藏族自治州一路行车驾驶到果洛藏族自治州的玛多县,沿途会翻过日月山,这里是黄土高原和青藏高原、农区和牧区的分界线,一幅青海的珍稀物种图也随之徐徐展开。
“以前没有的动物开始出现了,以前很少见的现在开始成群出现了。” 三江源黄河源园区国家公园管理委员会生态保护站站长马贵说。这里是高原生物多样性最集中的地区,与动物一同回来的还有玛多县的“千湖美景”。三江源自然保护区的扎陵湖—鄂陵湖和星星海,我国淡水资源的重要补给地就在此处。长江、黄河、澜沧江三条江河每年向下游地区供水600多亿立方米。
谁能想到,上世纪90年代,过度放牧和全球气候变暖一度导致玛多县自然生态急剧恶化,至2005年,玛多原有的4077个湖泊半数以上消失无踪,草原上裸露的黑土滩不断扩大。
正是从这一年起,三江源生态保护和建设工程启动,沙化治理、禁牧封育、退牧还草等项目悉数实施。截至目前,累计在草原植被恢复、沙漠化治理等生态修复领域投入资金183.5亿元。最新监测数据显示,与生态修复工程实施前的2004年相比,三江源地区各类草地平均覆盖度增加11.6%,荒漠化面积减少近500平方公里,整个三江源水资源量增加近80亿立方米,相当于增加了560个西湖。
回归生态本色,青海全省措施有力,收获满满——三江源地区生态环境状况总体好转,青海湖湖泊面积相当于增加了15个西湖,湟鱼资源量为上世纪80年代保护初期的近30倍,有223种30余万只鸟类在这里栖息繁衍;可可西里申遗成功,创造了中国最大、全球海拔最高的世界遗产地新纪录;全省城镇空气质量优良天数比例平均达到88%;祁连山山水林田湖草生态保护修复试点项目启动……
青海省委书记、省长王建军强调,我们要深入贯彻习近平生态文明思想,维护好国家生态安全屏障,确保“一江清水向东流”,为保护生态环境作出青海人的努力。
“绿色发展是构建高质量现代化经济体系的必然要求,是解决污染问题的根本之策”——
聚力绿色发展
做好生态保护,不是不要发展。
青海的省情有一对“大小”之辨。“大”,是指青海是全国面积最大的省(不包括自治区)。“小”,是指青海是经济总量最小的省。
72万平方公里,近600万人口,生态重省青海也面临如何更好发展、如何处理保护和发展关系的问题。
据专家初步测算,青海生态资产总价值达18.4万亿元,占全省总资产的82.7%。青海经济发展,也要围绕生态做文章,青海省负责同志思路清晰。
2017年,青海提出加快从经济小省向生态大省、生态强省转变。其中的要义就是放下经济总量小的包袱,把生态文明理念牢固树立起来,把高原生态农牧业、新能源产业、生态文化旅游业等生态产业打造起来,打好生态保护、绿色发展两张牌。
绿色发展,青海以循环经济为主攻方向,大力实施绿色制造工程。
在青海广袤的土地上驱车驰骋,蓝天白云竞相追逐,不留意间,却会置身一片光伏的“蓝色海洋”。空气稀薄、透明度好,光照时间长、太阳辐射强,青海平均海拔在3500米以上,是全国太阳能资源综合开发利用条件最优的地方。尤其是柴达木盆地、共和等地,堪称太阳能资源的“聚宝盆”。
青海做足“阳光工程”。在海南藏族自治州太阳能生态发电园区,自2012年以来已有40多家企业入驻,年平均发电量达50亿千瓦时。位于共和县塔拉滩黄河公司产业园内的龙羊峡水光互补光伏电站,更是解决了光伏发电间歇性、波动性和随机性的难题。这个全球最大的水光互补光伏发电项目,通过电网调度系统自动调节水电发电,实现水电和光伏发电的互补,从而获得可靠的电源。2016年11月,借助这个项目,青海清洁能源首次跨区外销到江苏。
在黄河公司产业园内,还有牧民的牛羊成群。“光伏电站建起来,草场也变绿了。”国家电投集团黄河公司海南新能源发电部维护中心副主任宦兴胜说,他们监测发现,光伏板让风速减小了50%以上,蒸发量减少了30%以上,草地的水源涵养量大大增加。荒漠变成了草场,于是有了园区和牧民的合作,养出了“光伏羊”。
既有经济效益,又能助益生态,这是青海发展的重点产业。去年“青洽会”期间,青海创造了全球清洁能源连续使用168小时的纪录。截至2017年底,青海太阳能发电量居全国第一,集中式光伏电站装机容量居全国第二。
绿色发展,不光有高大上的科技产业,也有接地气的乡村生计。“从前默默无闻上山庄是山上庄,于今赫赫有名头回客成回头客”。生态旅游,就让西宁市湟中县土门关乡上山庄村彻底变了样。记者到访时,2800多亩的山头上,“早熟”的薰衣草已经成片绽放,到6月中下旬,这里就是一片花海。
去年,返乡的本村人周玉财牵头成立青海祥泉农牧开发有限公司,公司投资3600万元开发了乡村生态旅游。土地租金、务工费、生意钱……随着游客往来,老山庄有了人气,原来的重点贫困村家家户户有了活计。
“150多户的村子,往年有时候一年娶不上一个媳妇儿,去年一年村里娶了七八个!”土门关乡党委书记党海云说,村里环境好了,村民收入多了,精气神也大不一样了,这是旅游加生态饭。周玉财说,“生态旅游加扶贫,能让企业有发展,让上山庄有长久的收益。”
虽然深居内陆,气候高寒,但先天的“劣势”和潜在的生态优势正转化为现实的经济优势,清洁能源;高原旅游;牦牛、藏羊、果蔬、枸杞沙棘等高原特色现代农牧产业正拉起青海的一条条绿色产业链。
“用最严格制度最严密法治保护生态环境,加快制度创新,强化制度执行,让制度成为刚性的约束和不可触碰的高压线”——
严立生态规矩
不论是生态保护还是绿色发展,要立足长远,都离不开制度和体制的保障。在青海,就有许多生态的规矩。
为了防止破坏脆弱的高原生态环境和野生动物栖息地,今年5月底,玛多县政府向全社会发出通告:禁止一切社会团体、单位或个人进入扎陵湖—鄂陵湖、星星海自然保护分区开展旅游、探险活动。这意味着当地随之放弃了相关旅游收入。
去年,青海省印发《青海省国家重点生态功能区产业准入负面清单(试行)》,对祁连山冰川与水源涵养生态功能区和三江源草原草甸湿地生态功能区进行严格的产业准入限制。这意味着舍弃对生态不友好的经济效益,从源头上做污染管控。
发展更重生态,这在青海有制度撑腰。就在不久前,青海调整2018年地方党政领导班子和领导干部政绩考核办法,取消8个省级农产品主产区所属县(市、区)和20个重点生态功能区所属县的GDP、工业增加值、固定资产投资、财政收入4项考核指标,实行以生态环保和脱贫攻坚为导向的差异化考核机制。
发展更重生态,青海还有不少体制探索。在黄河源头牛头碑所在地,四位二十出头的藏族年轻人正日日守候黄河之源的山头,他们是当地生态管护员,这里一草一木的变化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在三江源国家公园,生态管护员是一个不小的群体。藏族人索索也是其中一位,在自家3.5万亩草场上,他既是主人,也承担生态管护的工作。“每天在草场巡逻,看水上的草、看水底的鱼。现在环境卫生好起来,动物多了,草场也变好了。”当上生态管护员,索索每个月还能领到1800元的工资。
“生态管护员最初是将生态保护和精准扶贫结合在一起,发展到如今,早已经成为生态、党建、民族团结、精准扶贫、精神文明建设和社会稳定六位一体的载体。”生态保护站站长马贵说。截至2017年底,三江源国家公园管理局已设置生态公益岗位10051个,户均年收入增加21600元,其中一半以上是当地建档立卡贫困户。
这只是三江源国家公园体制试点的一个细节。2015年12月,中央全面深化改革领导小组第十九次会议审议通过三江源国家公园体制试点方案,从此,三江源正式走进国家公园时代。
挂牌成立以来,三江源国家公园管理局全力开展自然资源资产管理体制改革,并对3个园区所涉4个县进行大部门制改革,解决“九龙治水”和监管执法碎片化问题。例如,玛多县将原有的国土、环保、水利等部门一并纳入三江源国家公园黄河源园区管委会,统一下设生态环境和自然资源管理局,原各部门执法机构被整合组建为管委会资源环境执法局。再例如,青海省首个专业法庭——玉树市人民法院三江源生态法庭设立运行。
“深化生态文明制度改革,青海将继续坚持试点先行和整体推进相结合,落实和深化国有自然资源资产管理、生态环境监管、自然生态空间用途管制、生态补偿等生态文明体制改革。”王建军说,青海要探索构建产权清晰、多元参与、激励约束并重、系统完整的生态文明制度体系。
从三江源、祁连山国家公园体制试点,到万千牧民小家的草场管护;从高原的大山大湖到城市的一草一木,围绕着生态的保护、发展和改革正在青海大地上徐徐展开。
青海最大的价值在生态、最大的责任在生态、最大的潜力也在生态——这已经成为青海人的共识。正如一位当地藏族干部说的,“生态这事儿,拿起来就放不下。我们一代接着一代人,好好地干。”(记者 李 婕)
《 人民日报海外版 》( 2018年06月26日 第 03 版)
责编:张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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