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名言难,一路“秀”来不容易
汉语名言效果虽好,但对美国总统而言,引用起来殊为不易,也因难能而可贵。
汉语难掌握。汉语是世界上最难学的语言之一(也许没有“之一”)。作为表意文字,汉语独特的书写和声调、大量难辨的同音字和同义词、异常厚重的文化积淀等等常让习惯于拼音文字的外国人抓狂。各大语种的固定表述如成语、谚语等也证实了这一结论:形容某事难做或不易理解时,英语、葡萄牙语会说“像希腊语一样难”,法语、芬兰语则换成了“像希伯来语一样难”,说德语、荷兰语、捷克语的人则对“西班牙语”最为恐惧。但公认最难的“单项冠军”希腊语、希伯来语和西班牙语在其表述中都有一个最难“总冠军”:“像汉语一样难!”需要补充的是,随着与中国交往的不断深入,巴西人在巴葡(巴西葡语)中也启用了“像汉语一样难”这个表述。事实上,除了以汉语为母语的中国人,世界上所谓通晓多少门外语的天才一般都会止步于汉语。
名言太博深。在引用汉语名言方面,我们同样不能苛求外国领导人。退一步讲,受过良好教育的中国人,在浩如烟海的中国传统文化典籍中“寻章摘句”也如同大海捞针,也是一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即使对一些现成的名言,我们同样也可能拿捏不准。多少年来,“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与“知者乐水,仁者乐山”,“乐”与“说”同音、近意,很多人都是模棱两可。对于希拉克弄错了“二人同心,其利断金”的出处,就更弄不明白。国内媒体所做的《希拉克北大表“雄心” 用孔子名言形容中法合作》标题,就充分说明了这一点。实际上,除了专业人士外,美国总统所引用的中国儒家经典四书(《大学》《中庸》《论语》《孟子》)和五经(《诗经》《尚书》《礼记》《易经》《春秋》),普通中国读者很少涉猎。美国总统们未必清楚,国人阅读这些著作,难度不次于他们阅读14世纪英国作家乔叟的《坎特伯雷故事集》。仅就词汇而言,普通美国人在看到“pere” “boi” “fode”等中古英语单词时,肯定也是一头雾水,不可能马上认出它们分别是乔叟时代的“梨子”“男孩”和“食物”,就像我们弄不懂四书五经的句子一样。更何况,中国古代经典还涉及“句读之不知,惑之不解”。
引用要创新。“秀”名言也存在着水涨船高的互动关系。尼克松访华“首秀”毛泽东诗词,由于听众并未作这样期待,遂产生了惊喜之效。但随着时间的推移, 如果只会引用“温故而知新”“学而时习之”,听众就会有“李杜诗篇万古传,至今已觉不新鲜”的审美疲劳。而要语出惊人、找出闻所未闻的新鲜名言,难度确实是越来越大。如到克林顿时,就已出现了孟子“一乡之善士斯友一乡之善士……天下之善士斯友天下之善士”这样“烧脑”的罕见名句。在这种情况下,译员也不可能像当年冀朝铸翻译尼克松引用的毛泽东诗词那样,应急上场也能胸有成竹、脱口而出。
翻译难到位。如果说美国总统智囊们寻找名言不易,翻译也同样不易。“翻译即叛逆”,寓意深刻的古语和讲究韵律的诗词更是译者“杀手”。如尼克松引用的毛泽东诗词,考虑到原诗的“事、急、夕”等韵脚,英译的“done” “on” “long”等也做了押韵处理,这显然是提前做了功课。但原诗是一韵到底,英译“只争朝夕”(“Seize the day, seize the hour”)显然脱离了“大部队”的韵脚。而如果按照许渊冲先生“对仗还是对仗,韵文仍是韵文”的“信达雅”之外的第四条标准来严格要求,上述译文更会大打折扣。如“不尽长江滚滚来”中的“江滚滚”都是三点水,许先生译文“The endless river rolls its waves hour after hour”中的“river rolls”都采用相同的首字母“r”,以最直观的方式让读者体验到“东西方美学意境瞬间打通”的酣畅淋漓。同样,“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中“海”“涯”的偏旁都是三点水,英译也要兼顾。这样的境界,绝非普通造诣的美国译员短期可达。
从文化交流角度看,以美国总统为代表的外国政要“秀”汉语,在树立形象、争取好感和拉近关系的同时,也提升了汉语名言的知名度。领导人访问、国际政要访问,本身也是文化交流平台,但凡在这个平台上展示出来的,知名度就会爆棚。上世纪80年代卡特访华后,认识“褦襶”二字的中国人数增加了上百倍、千倍;在互联网时代,就会是上十万倍乃至百万倍。至少,从现在开始,看过本期镜鉴的读者对这两个字不会再陌生了。从这个意义上讲,我们要感谢那些提升了中国名言知名度的美国总统、前总统们、尤其是卡特这位“两字之师”!当然,世界各地的小朋友们,如果受到“小老外”阿拉贝拉的影响而增强了对汉语的认识乃至能流畅地“秀”汉语名言,也不要忘记对她说声“谢谢”。(人民日报驻巴西记者 陈效卫)
责编:吴正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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