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荣国在打磨塑像细节。
何明阳向前来参观的学生们介绍泥塑。
付祥波在洞窟中近距离观察塑像。纪录片出品方供图
提起敦煌、提起莫高窟,大部分人想到的,可能是不同形制的洞窟、精美细腻的壁画以及生动形象的雕塑。但在这些背后,还有一群人,用他们的默默坚守与付出,守护着这些文化瑰宝。他们就是敦煌研究院的文保工作者们。
近日,纪录片《我守敦煌日月长》上线播出。影片用18个月的纪实跟拍,深度记录敦煌研究院文保工作者的日常,为观众打开了解敦煌、了解莫高窟的新窗口。
从当下看敦煌
在敦煌,文物保护工作者都有哪些工种?透过《我守敦煌日月长》,观众可以管中窥豹——
陈列中心的修复师们,终日与土为伴,修复文物、制作供展陈用的仿制品;美术所的临摹师们,专注于色彩与线条,力求用画笔重现壁画当年的风貌;美术所的雕塑师们,在一刀一刻之间,追寻着古代工匠赋予塑像的神韵;文化弘扬部的讲解员们,用一次次倾注情感的讲解,让游客对莫高窟的了解更进一步……
在这些文物保护工作者中,有的人工龄超过34年,也有的人2022年才参加工作。但不论工龄长短,不分工种类别,他们将自己的智慧与汗水,汇聚成一股合力,共同守护绵延1600多年之久的敦煌莫高窟。
“在项目启动前,我们搜集了很多纪录片和文献资料,发现这些作品大多从历史的角度来看敦煌,介绍敦煌的沿革与变迁。”《我守敦煌日月长》总策划梁君健告诉笔者,从团队此前制作《我在故宫修文物》《我在故宫六百年》的创作经验来看,有很多纪录片受众对文物背后的人和事非常感兴趣,因此摄制团队选择将镜头对准文保工作者,带领观众从当下的视角看敦煌,看敦煌人与敦煌文化的互动。
从2023年3月起,摄制团队长期扎根敦煌,与文保工作者朝夕相处,积累下大量的观察式拍摄素材,并最终以“土、绘画、雕塑、修复、导览和记忆”的内容框架,展现敦煌文保工作者的生活点滴和精神气质。“很多人可能觉得敦煌遥远而陌生,我们希望通过艺术化的影像语言,拉近大众与敦煌的距离,感受敦煌文化的美与力量,激发更多人对敦煌学、对传统文化的兴趣。”《我守敦煌日月长》执行制片人、剪辑谢福坤说道。
细节处见匠心
影片更多聚焦于新生代和中生代的文保工作者,拍摄对象并未经过事先筛选,而是在记录过程中自然而遇。尽管如此,他们身上的气质、对待文物的态度都与前辈无二,这不仅体现在他们日复一日的工作中,也体现在一个个令人动容的细节里。
在莫高窟172窟的整窟复原项目中,画师们为了精准复原壁画初作时的线条、色彩,无数次进入洞窟实地考察,反复讨论调整,以期重现盛唐风采。当下的数字化技术能完整记录洞窟现状,但在复原临摹层面,还需文保工作者以身入道,用无限的耐心,一次次观察、尝试、对比,深耕科技难以抵达的领域。
片中,雕塑师付祥波在运送一尊天王像时,从雕塑背后探出头来,摄制团队发现,其神态与天王像竟出奇地相似。总策划梁君健感叹:“这种神似,可能就是手艺人长年专注创作后的一种映射。”
尽管是复制临摹,但当下的工作者亦能留下印记。正如片中所言:“所有的创作都是生命的延续,当未来的人们端详今天的壁画与塑像,同样能感受到这代创作者投来的目光。”
历经千年的石窟,并非静态标本,而是鲜活当下。在敦煌研究院统一管理的麦积山石窟,文保工作者还有一项重要任务——与复齿鼯鼠、岩松鼠斗智斗勇,解决洞窟内动物粪便的清理难题。在细致地清理洞窟内粪便的同时,他们尝试各种方法从根本上解决动物粪便问题。从研究动物习性,到采用红外式的声光趋避设备和大蒜素趋避剂,在不伤害动物的前提下保护石窟,他们努力寻找文物保护与生态友好的平衡。
用耐心与匠心,敦煌文保人在文物间找寻文化的脉动,在细节中延续生命的轨迹。他们的故事,正是敦煌最鲜活的注脚。
古今对话中传承
纪录片是时间的艺术,敦煌文化同样也是时间的艺术。古今之间、代际之间,一场场跨越时空的对话在这里展开。这些对话是历史的回响,更是文化的传承。
片中有这样一句旁白:“艺术家对自我表达和独特性最为看重,但在敦煌,无论复原彩塑还是临摹壁画,文保工作者却愿意隐藏个性、克制自我,一丝不苟地去体会千年前画师工匠们的构思与悲喜。”一刀一刻间,一笔一画中,古今对话就此发生,他们不断思索探求,揣摩古人心境,与古人对话,将自身融入敦煌的历史与文化。
千百年来,敦煌文化经由一代代敦煌人不断传承。第一集中,修复师何明阳带领研学学生体验“土的艺术”,从一捧“敦煌土”感受技艺与文化之美。而到了最后一集,镜头将视角拉向更为广阔的时间维度。从樊锦诗、常沙娜等老一辈敦煌人,到新人讲解员,再到来当“小小讲解员”的志愿者小学生们……观众可以看到,每个敦煌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将敦煌的故事延续下去。
此外,技术发展也为敦煌文化注入新的活力。3D打印、数字采集、信息存储等现代科技手段的应用,实现了对所有洞窟艺术及文书资料的全面、高精度采集与成像。而传统技艺与现代科技的融合,亦有助于敦煌文物修复、复原工作的推进,为敦煌文化的保护与传承开辟了新路径。
跨文化交流则让敦煌文化的保护与传播更加广阔而深远。自2018年美国学者史瀚文成为敦煌研究院首位全职外籍研究员以来,更多外籍人士来到敦煌,片中就记录了一位来自日本的文保工作者,他与敦煌文化结缘多年,后主动参与到保护项目中。全球各地的学者、游客因敦煌文化相聚于此,为敦煌文化的传承与发展注入多元力量。
近年来,敦煌研究院积极开展国际合作,将技术与经验推广至世界,敦煌学也早已成为一门国际性显学。敦煌,正成为中外文化交流的“桥头堡”。
采访最后,谢福坤向笔者提到了一个令整个团队都印象深刻的镜头——雕塑师郑荣国带着自己历时3年创作的第一尊彩塑去布展时,蹲在卡车车斗里的他,仰望着倾注了大量心血的佛像作品,而佛像似乎也在注视着郑荣国。“这种‘对望’不仅仅是人与作品的相互注视,也是与古人的一种呼应,仿佛是一场横跨千年的精神对话。”谢福坤说。
在敦煌,石窟、岁月与人的故事,就在无数个这样的瞬间中不断交织,跨越千年,生生不息。(徐嘉伟 魏小雯)
《人民日报海外版》(2025年01月15日 第07版)
责编:金泳辰、张振